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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真想让你当前任》作者：江照
文案：
如果上天赐予一个机会，可以让生命中的一个人消失，边茶希望那个人是蒋子路。
上部纪实，下部随码字的人心意来写。
纪实部分结尾后，希望大家能给中肯的意见。

内容标签： 
搜索关键字：主角：边茶；蒋子路；张然 ┃ 配角： ┃ 其它：上部纪实下部随码字的发挥。



　　第1章 1

　　儿时记忆里，是母亲带着她，在一片茶树里采茶。那时候父母倾尽家财，承包了茶林，做起买卖，被家里很多人诟病。她想自己单名一个茶，恐怕也是父母的一片心意。
　　听别人说茶有三德，然而站在滨江边上的边茶，自嘲地想了想，她哪里有三德。别说她不知晓三德都是什么，就她自己给自己的评价，无非四字——不知廉耻。
　　二十四岁，本应该享受大好时光，穿梭于各种美好的场景中，尽情挥霍着人生，边茶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。
　　来山城之前，她告诉蒋子路：“请你不要再纠缠了，放过我好么？”
　　蒋子路说什么来着？哦，她一脸哀伤，跟以往一模一样：“给我两年时间，我们从头开始吧！”
　　呵呵。
　　边茶冷笑，边收拾行李，边寒着脸，不去看她：“你放过我吧。我惯常出轨，爱和人暧昧，喜欢到处玩。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，何必呢？何必呢！”
　　蒋子路涨红了脸，有些微胖的脸上青筋暴露，边茶知道她在极力忍耐着情绪爆裂，却真的不愿意去管了。整整四年，她这辈子所有的耐性全部消耗在这个人身上。从开始的喜爱，倒后来的愧疚，再往后，变成恐惧、害怕和不安，直到现在，全是麻木和冷漠。
　　“你就不怕我自杀么？”蒋子路使出杀手锏，拿起了块玻璃镜子。
　　边茶拉上行李箱的拉链，走过去，趁着她不防备，一巴掌抡了过去。很明显，蒋子路被这巴掌打的有点懵。“你要死，等我走了，你爱死死去。”边茶一掌把镜子拍在桌上，想来摔的粉碎。她连看蒋子路的表情都懒得看，甚至听到自己轻笑了下。门在她身后甩上，重重的，震着墙壁都颤抖起来。
　　然后她头也不回，离开。
　　她多想早些离开。
　　关机前关机后，再打开手机，边茶已经站在山城的江边。短信微信，全部都是蒋子路的消息。无非是和之前一样的道歉——有哀求，有威胁，有莫名其妙的言语。却偏偏都不是边茶想要的。
　　她真的累了。曾经以为蒋子路就是她的一切，全部的幸福和未来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，却发现，无非是自己误解太深。
　　真的，那些说什么从头开始的，真的，全部都是废话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小伙伴们，纪实的目的，是因为，码字君情商不够。有处理意见的，等剧情展开后，还请不吝赐教。
老规矩，头天三更，后面大约连着十更，然后，码字君要去浪啦。从五月中拖到端午，是可忍孰不可忍！我要去看大海，要去吃吃吃，更新嘛，应该会努力保证唐恍一周四更，真想，九天给个三更~因为要提前写好，真是折磨啊。
520，开一片虐文给你们，忆苦思甜，好好珍惜身边的那个人。如果那个人还没出现，请充实自己，耐心等待！


　　第2章 2

　　
　　2011年盛夏，边茶肆意享受着大学前的最后一个暑假，尽情玩闹。哪怕考上的是A城的一个野鸡大学，要靠家里交很多钱，她也没什么压力。
　　高考前夕，她被逼着去上辅导班。本来悻悻然的样子，被父亲送去，却一眼看中了随班管理的班主任。边茶发挥自己自来熟的天性，很快知道这人的基本信息。
　　米扬，二十五岁，在读研究生，在这里兼职。他长得浓眉大眼，说起话文质彬彬，很容易博取女生好感。
　　当然包括涉世不深的边茶。
　　很快她就陷入这个人的所谓人格魅力里，犹如被蜘蛛网住的猎物，迷醉其中。挣扎？她根本不想。翘课，约会，陷入了甜蜜的初恋里。
　　高考迷迷糊糊考完，米扬带着她去周边的景点旅游。彼时她以为这是对她很好，却忘了如果一个人在意你，怎么会在你站在人生抉择路口的时候——高考的时候，带着你去放纵？
　　江南古镇如墨风景里，她忘记父亲母亲的教诲，忘了网上看到那么多的例子，稀里糊涂把自己交出去，以为这样就是山盟海誓，天长地久。
　　好几年后，边茶不得不承认，哪怕米扬很渣，瞒着他本有未婚妻的事实，但好歹还知道用个套，给彼此都不留麻烦。
　　整个暑假，边茶都兴奋着沉醉——沉醉于初尝鱼水之欢，亦是以为幸福唾手可得。米扬很会讨女孩欢心，她喜欢宠物，就买给她小狗。她喜欢鲜花，每次见她都会捧着玫瑰——时而一把，时而几朵。老板说一把是九十九朵，然而边茶满眼都是星星，从未去数一数，米扬这大把的钱砸下去，是不是真的拿到应拿到的那些花。
　　等到边茶踏上前往A城的火车，米扬也来送她。
　　“小茶，好好照顾自己哦。”米扬揉揉她的刘海，笑。
　　于是边茶也笑，不管不顾跟她在火车站外接吻，不管不顾父亲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的火星来。
　　她以为异地恋没什么，却在到达的第二天，收到米扬的短信。
　　“我要结婚了，不见。”
　　本来想奋发学习，四年后考研追上米扬的脚步，换来这么一句话。边茶发了疯，拼命打米扬的电话，却再也没打通过。她咬牙偷偷回了家，却发现米扬退了租住的房子，消失的彻底干净。
　　等她浑浑噩噩回了学校，憋在宿舍里就不愿意出去了。混过了新生军训，赶紧拉网，开始打游戏。边茶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，她分不清什么是好是坏，干脆不去想。
　　钱花完就打电话要，饿了就下楼买。没多久，边茶烦了这种生活，就在校外和人合租了个房子。两室一厅，隔壁的主卧是一对情侣，几乎夜夜笙歌，吵得边茶心烦意乱。
　　但她不愿搬走，大约是那个男生长得很像很像米扬吧。
　　边茶无心学业，白天打游戏，晚上泡夜店。如果要形容这两个月的生活，边茶在自己有限的文学素养里，只找得到一个字——乱。
　　什么都乱，状态，心情，人，还有私生活。
　　夜店是什么地方，她在去之前只有朦胧的概念。但是头一晚，边茶就彻底明白了。纸醉金迷，她挥霍着兜里的钱，拿无数好看的鸡尾酒麻醉自己，沉浸于酒精带来的满足感，也就不在乎晚上睡在自己身边的，都是谁。
　　毫无羞耻感。
　　反正第二天醒来，揉揉眼睛整理头发，出了门，谁也不认得谁。那么还记着做什么？
　　人生得意须尽欢，莫使金樽空对月。这句诗是哪个写的，边茶不记得。但尽欢这两个字，如今刻进她的心里。
　　真他妈写的一手好诗！
　　边茶边打游戏，边喝酒，边在心里骂。
　　隔壁的情侣又开始抑扬顿挫起来。边茶今天不方便出去夜店，只好留在家里承受这种折磨。
　　她在游戏里骂骂咧咧：“靠，隔壁真是，不知道还以为她做鸡的！”
　　“也许她就是鸡，还是那种不要钱的。”有人回答，带着贱贱的痞气。
　　边茶觉得这人说话挺有意思，就跟他or她聊了起来。而后开了麦，才知道这人是个女的。
　　她也坦诚，直言道：“我喜欢女人。”
　　边茶在电脑屏幕前挑挑眉，抱着啤酒喝了半罐子，啃完最后一块鸭脖子，想起前段时间有一次她醒来，身边躺着的人眉清目秀，却是个姑娘。
　　她依稀记得那天晚上挺hi，也就淡忘了性别。何况有些时候她根本分不清这些人是男是女，也就不再去管。
　　那时候，她初初接触这个群体，以为所有的拉都是那种类型——一个梳着黑长直，一个短发帅气。
　　很久之后，她认识了张然，才发现，那不过是小年轻追逐时尚。
　　回到2011年的冬天，那时候没有张然，没有而后灰色的时光。边茶坐在飞机上回忆，似乎这段时间，迷茫，又有她短暂麻醉的幸福。
　　A城的冬天，足足有零下二十度。边茶一个南方人，没见过这般的鹅毛大雪。头一次下雪，她带着兴奋，跑楼下玩到半夜。回了家，隔壁总算没了声息。
　　冻得浑身激灵，边茶太兴奋，有些睡不下。没什么别的事，她只好缩进被窝打起游戏。
　　难得，那个有趣的人在线。于是闲聊到天明，在她开口要边茶的电话微信后，边茶二话没说，都给了她。
　　而后偶尔聊天，边茶知道了她叫蒋子路，大她四岁，却才上大三。
　　边茶从未多想过，而好感慢慢积攒。即使两人从来没见过，却愈发显得亲密起来。
　　12/25/2011，圣诞夜，边茶挎着包去了常去的夜店狂欢。震耳欲聋的音乐、疯疯癫癫的舞蹈里，边茶举着啤酒瓶，嘴角绽放出肆意的笑来。
　　她被人从后捉住来肩膀，迷迷糊糊转过头，透过嘉士伯绿色的瓶身，见着是个有些微胖的人，戴着副无框眼镜，嘴唇很小很薄。
　　她凑过边茶耳边，大声喊着：“嘿，边茶，我捉到你了！”
　　边茶继续笑着，酒精让她反应变得极慢，直到两人走到漫天的雪花里，边茶才反应过来，这不是游戏里的蒋子路么？
　　寒冷的冬夜，边茶突然觉得温暖和幸运。
　　也正如那些乱七八糟的哲人说的，不过是觉得和以为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两条时间线穿插更新。就酱。看不懂的可以提问。


　　第3章 3

　　边茶又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之中——她头一次明白自己原来是彻头彻尾的拉，在她看来，却是以这种极为浪漫和幸福的方式。
　　将来的每一个圣诞，都是她们甜蜜的纪念日。这是边茶那些日子里，最大的憧憬和念想。
　　蒋子路是专程飞来找她的，却留下将近一个月。
　　她很高，足足高出边茶一头半。稍微有些胖，给人踏实的信赖感。
　　情人眼里出西施，边茶就是觉得——蒋子路好到不能再好了。
　　圣诞夜那晚回到家，隔壁的小情侣你侬我侬得正当时候。蒋子路的眼睛里喷着火，烧坏了她自己，也烧没了边茶。到了后半夜，隔壁的小情侣终于挨不住，狠狠敲门。
　　“能不能安静点？！”男生带着忍耐，焦躁骂道。
　　边茶还没说话，蒋子路已然回嘴：“滚！不滚老子爆你菊。”
　　外面安静了会儿，又骂骂咧咧一阵子，终于走了。边茶躲进蒋子路怀里，笑得春光灿烂。
　　“你怎么这样啊？”她半是埋怨，半是得意——总不能告诉她如果自己回嘴只会更狠。
　　“我怎么了？”蒋子路手往下滑，很快又把边茶烧了起来。
　　第二天再醒来，都到了午后。蒋子路不在身边，厨房里有铿锵铿锵的声音。边茶揉了眼睛，伸懒腰总算爬起来。她蹭着拖鞋走出房门，睡眼惺忪间，看见蒋子路半蹲着，正瞅瓦斯的火苗。屋里传来一阵饭菜香气，边茶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起来。
　　“咦，你醒了啊。”蒋子路转过头，也是大大的黑眼圈，“你去歇会洗漱，马上好。”
　　边茶浑浑噩噩，等把脑袋埋进水里冰了冰，才恍惚记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。她居然会给自己做饭？边茶不由得感动。随即想起来，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买菜买米面的习惯啊。
　　冲进小厨房，边茶紧张兮兮问她：“你哪里来的菜啊？”
　　蒋子路明显也有点懵，愣愣回答：“柜子冰箱啊。”
　　边茶靠着墙猛砸脑门：“那是隔壁的，只有冰箱里的啤酒鸭脖才是我的！”
　　“靠。”隔了好久，蒋子路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。
　　隔壁小情侣白天是不在家的，晚上六七点会准时进门。她们匆匆吃饭，要趁着他们没回来，把东西买齐了补上。因而边茶也就没细尝，忽略掉醋多了，米饭夹着生，炒蛋老的不像话，还有根本没味道的土豆——如果那也能称得上丝的话。
　　后来张然第一次给她煮宵夜——很随意的一碗泡面，却煮出网上豪华版的味道。青菜香菇提前过水，摆放恰当。培根用橄榄油煎到微微焦灼，口感十足。面饼上一颗七分熟的荷包蛋，还有芝麻的香气。一口咬开，里面的蛋黄几乎溢出来，好吃到爆。虾皮紫菜垫着底，吃到最后才发觉这份惊喜。
　　边茶闷不吭声吃着面，张然拿来一杯清水，温度正好，看她吃得欢快，轻笑：“没给你放芝士，晚上了，清淡些好。”
　　她没吭声，趁着张然转身去，抹开眼角的湿意。她很后悔，没早点遇上她。
　　边茶是学生，蒋子路也是学生。俩人大手大脚，很快就没了钱。蒋子路苦着脸，说她妈妈管的严，来找她的路费还是攒了很久的。
　　边茶没多想，打给妈妈，要了一千。七百定了蒋子路回去的机票，给了她二百，自己留一百。
　　送她去机场，取了机票，过安检前，蒋子路可怜兮兮，“边茶，我过几天生活费到了就给你打钱。”
　　边茶压根没放心上，也无条件信任她。两人拥抱后，蒋子路拉着行李箱走了。她头也没回，自然看不到边茶在她身后，看着她过了行李，过自己，再套上外套，打着电话走远。
　　大厅里吵吵嚷嚷，往来的都是离别。边茶心里难免难过，而兜里的手机终究没有响起来。
　　晚上回了家，边茶算了算，还是打电话给了家里，只说自己丢了钱，马上要弹尽粮绝。爸爸却说没关系，钱丢了不要紧，只要她好好念书就是了。过段时间生意闲下来，他会去A城看看边茶。
　　边茶鼻子一酸，差点就想告诉父母，自己谈恋爱了，对方也是个姑娘。
　　幸好是差点。
　　这晚上大半夜，边茶早已睡熟，却被手机震动震醒来。“喂……”她几乎要跳脚，就想骂娘。
　　“你睡了啊，”蒋子路听上去挺开心，“我上游戏抽中了个宝盒的购买资格，太幸运了。”
　　“是么。”边茶回答的朦朦胧胧，她的心思哪有全在游戏里？不过闲着无聊打发时间。说了几句，蒋子路见她实在醒不过来，才悻悻挂了电话。
　　谁也没说我们在一起吧，然而就这么开始了。边茶以为这是默契，却在很久后才明白——如果一个人对你，连正式的表白都不屑，又能有几分真心实意。
　　可她那时候却根本不懂。
　　过了几天，蒋子路打电话来。
　　“我的生活费到了，有八百，我买了件衣服给你，你注意收货啊。”蒋子路好像是在外面，很吵，她几乎是费了所有耳力去听：“剩下的，我给你转了四百，我留二百就够啦。”
　　“你够么？”边茶没多想，直接说：“我爸给我了些，你留着吧。”
　　“啊，你不早说，我都给你转过去了。”蒋子路抱怨了下，很快笑起来：“没事，先放你那儿，我没得用了，再跟你说。”
　　边茶享受于这种被信任的感觉，开心应下。
　　人生第二段真正意义上的情感，还是异地恋。边茶觉着自己真是和异地恋很有缘，但也就这样开始了。
　　


　　第4章 4

　　飞快，转年。
　　边茶放寒假回家，已经元月中旬了。
　　边父见她再没和那个小白脸纠缠，放心了许多，给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，算作奖励。这个年因着地下热恋显得与众不同，边茶暗自欣喜于蒋子路的呵护备至和莫名的占有欲望，觉得蒋子路当真是在乎她的。
　　她乐得报备自己的动向，去哪里，吃什么，和同学聚会说了什么，事无巨细，毫不保留。蒋子路听的时候总会乐呵地笑出来，说：“小边，不用这么细。你告诉我你去哪里就行，我就放心。”
　　边茶感动于蒋子路心细，自然更不愿隐瞒，也没得隐瞒。
　　一个月后，就是她们在一起的头一个情人节。蒋子路提前两天赶来，下了飞机嘟起薄唇，委屈极了：“机票真贵。”
　　边父给的那个大红包，边茶才花了一半，她哈哈笑起来，去揉蒋子路的脸颊：“没事，我养你。”
　　找了酒店，边茶告诉父母说有个朋友来玩，陪着住几天。边父以为是她大学同学，就说：“哎呀，人都来了，还住什么酒店？快收拾收拾，住家里吧。”
　　边茶一想，好像也是。就说已经付钱的退不了，等三天后就住家里。听了这话，边父才点头，又啰嗦了许多为人处世的话来，却被边茶忽略过去。
　　这几天自然是玩疯了。她带着蒋子路一起去了以前从未去过的家乡的夜场，两人放肆接吻，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贴身热舞，显得感情甚笃。
　　情人节那天，她们自然又去了一家酒吧。蒋子路酒量不行，很快就上了头，不管不顾发了疯，就在酒吧的卫生间强要了边茶。边茶腿都是虚的，可好死不死，俩人从里面出来，却撞见了边茶几乎要忘记的那个人。
　　米扬。
　　怎么是米扬？为什么是米扬？边茶不知道。几年后她想，这就是命，要借着米扬的事情点醒她蒋子路是什么德行，然而却被自己生生错过了。
　　米扬分明也是看见边茶的，搂着身边一个女人的肩，走近她们。他是聪明人，只从蒋子路的眼神里，就明白了这俩人的关系。
　　米扬毕竟成熟稳重，只挑了下眉毛，笑着说：“嘿，好久不见。这是我妻子，这是我以前带过的学生，叫边茶。”
　　蒋子路瞬间松弛下了表情，装模作样，伸出手，“你好，我是边茶的朋友。”
　　那个女人不是边茶这般的肆意活泼，而是文文静静，留着及腰的长发。说话声音也软糯，边茶几乎听不清她说了什么。
　　双方见过礼，米扬邀约：“一起玩吧。你们吃了么？”
　　蒋子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：“还没。”
　　于是一起去。边茶魂不在体，根本没留意到饭局将要结束的时候，蒋子路去卫生间，米扬借口要去结账，也起身离开。她跟这个女人不咸不淡说着话，很快就不愿意再开口。
　　蒋子路拿冰凉的水拍了拍脸。已然夜里十二点，蒋子路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，满意点头，转身推开门。
　　米扬等在外面，一脸似笑非笑。
　　“你们是一对。”米扬开口，叙述句，不过陈述一个事实。
　　蒋子路没遇到过这招数，下意识要否认，却听米扬说：“倒不知道小边这么长进了。不过我和她做过整整一夜，你行么？”
　　丢下蒋子路站在那里发愣，米扬转身离开，带着老婆扬长而去。临走前她看了眼边茶，语带双关：“她什么都不行，你呀，该长点心。”
　　边茶是被蒋子路一路拖回酒店的。刚刚进门，蒋子路劈头盖脸：“你和米扬什么关系？□□？”
　　她被吓了一跳，蒋子路眼白泛着红，瞪圆了眼，表情特别狠。“没有。”边茶先否认，然后接着说：“我和他只是谈过恋爱，早都分手了。”
　　“你和男的谈过？”蒋子路不可置信，“你不是喜欢女人的么？”
　　边茶不知该作何解释，只能说：“我那个时候不知道。他对我好，可后来分手。你也看到了，他结婚了。我都不知道他联系方式，要不是碰到，这辈子也不会见的。”
　　蒋子路冷哼一声，未置可否，接着逼问：“你们做了？”
　　边茶没犹豫，点头承认。
　　“草。”蒋子路骂了句，转身拿烟，不再吭声。
　　彼时边茶如果知道后来，真应该趁着这次果断分手。那就不必满心疮痍，不必心灰欲死。后来认识张然，张然笑言：“我可不是什么好人，不过老了，就圆滑，显得我人还不错而已。”
　　边茶没多想。她压抑太久需要发泄，就一股脑都倒了出来。她说完口干舌燥，却听到张然叹气。
　　“这么偏执的一个人，真不知道你跟她纠缠个什么劲啊。”张然没往后再说，她手机响了，对边茶示意了下，去卫生间接电话。
　　出来的时候，张然皱着眉。
　　“怎么？”
　　“前任，”张然坦诚，“也就这一个前任，在外地遇上点儿事跟我求援，有点不放心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
　　时间线拉回那晚，蒋子路足足抽完了一包烟，才转身，说：“小边，你为什么要瞒着我？”
　　边茶满心以为她会说分手，听到这话，不由惊讶。
　　“我……”边茶张口结舌，想了很久，才从头到尾，给蒋子路讲完。她一下经历这些，只觉得不能再骗蒋子路，就把后来放纵的生活，一股脑全说了出来。
　　蒋子路好像生了气，又好像没有。她丢了烟头，说：“以后还会么？”
　　边茶哭出声，拼命摇头：“不会，再也不会。”
　　蒋子路灭了灯，搂过颤抖的边茶，低声问：“这么说，他是你的第一次了？”
　　那晚蒋子路问了很多诸如此类的话，其实都带着戏虐。边茶被折腾的只剩下哭，根本没回答。几时睡着的，边茶一概不知。直到酒店前台打来电话问要不要续费，她才醒来。
　　穿了外套，边茶去多交了一天的钱，回到房里上厕所，才看到自己身上全是痕迹。
　　她以为这就是蒋子路的深爱。直到有一天，见着一个人特别有趣，微信签名是这么一句话：感情一开始，总会充斥各种想当然。
　　她是想当然，所以觉得这人大约同病相怜，就聊的多了。
　　后来，她知道这人名字，她叫张然。了然的然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好吧，都挺渣。


　　第5章 5

　　带着蒋子路回家，母亲正在厨房扮饺子馅，听见开门声，探出头：“回来了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边茶太倦，换上拖鞋说：“妈，这是蒋子路。”
　　边母打量了这个陌生的女孩子，心下说不出的反感，但到底是女儿带回来的客人，笑着说：“下回就不要住酒店，直接来家里，安全。你们进屋去歇歇，茶妮儿，给你朋友拿吃的拿水，别愣着！”
　　边茶应了声，从冰箱里取了瓶水递给她，两人一起进了卧室。几乎沾着枕头，她就有些昏昏欲睡。蒋子路喝了水，蹭到她身边，低声说：“你妈妈好像不怎么喜欢我。”
　　边茶没心思跟她闹腾，扭过去说：“怎么可能。我妈老好人一个。你自己玩，电脑没密码。狗不知道跑哪里了，我睡会。”
　　蒋子路嘀咕两句，见边茶当真说完就睡着，又骂了句无聊，才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。
　　一米五的床，粉红色的床单，脚下铺着块儿毛绒绒的地毯，却是褐色的。桌子上一台笔记本电脑，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，抽屉挂着锁，却没锁上。
　　她起身拉开窗帘，看了看外面，小区里的花园倒是不错。转身再看，边茶因为阳光的原因，似乎睡不安稳，翻了个身。脚边有动静，蒋子路低头看，是只短腿柯基犬，正吐着舌头，打量着她这个不速之客。
　　蒋子路跳着离开，坐在椅子上，实在无聊起来，干脆上游戏去打发时间。柯基发现她没什么危害，蹦跶半天蹦上边茶的床，钻进被窝里，和分别好几天的小主人共眠起来。
　　蒋子路戴着耳机，正在和队友打5v5小战场。她发挥有些失常，却在队里骂治疗跟不上。边母推门进来，蒋子路刚刚好骂了一句：“草泥马。”
　　边母愣了下，肚子里火气渐高，但没发作。她重重敲了好几下门，蒋子路才发现，慌慌张张站起来，说：“阿姨。”
　　边母笑了笑，走到床边拍拍女儿，说：“起来，去吃饺子了。哪有你这样把朋友晾着的？”掀开被子，边茶只穿着短袖内裤，脖子上一片狼籍，刺了边母的眼睛。
　　“这是怎么了？”当母亲的一着急，就问出口。边茶边起床边说：“没事，吃饭吧。”她低着头穿衣服裤子，柯基从床上蹦下去，摔得地板梆一声，蒋子路对边茶使了个颜色，瘪瘪嘴，意思你妈妈真烦。
　　边父也到家了，一家人加上蒋子路，围着饭桌坐下。饺子是莲菜肉的，边茶吃不来生姜，专门有她的那份。四盘菜，边父不知道前面的事儿，还笑眯眯说：“我们茶妮儿不是很懂事，你是她同学，多照顾照顾她。”
　　蒋子路懵懵懂懂应下，说：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
　　一顿饭不咸不淡，蒋子路倒还知道帮忙擦擦桌子。边茶却被母亲拉进主卧，门一关，边母变了颜色，语气焦急：“茶妮儿，怎么回事？你身上那些印子谁弄的？是不是让人欺负你了？”
　　很久后边茶才懂，母亲这是怕她傻不懂保护自己。她没声疾色历，而是不安和焦急。一个母亲能真怪女儿不检点么？不过是心疼罢了。
　　“没有。”边茶抿着嘴，实打实的不耐，“你一天操心这个做什么，我都多大了？用不着你管我。”
　　边母眼睛里的光一下灭了，但还是说：“你那个朋友你留神点，女孩子家家，嘴巴那么不干净，怎么能骂人呢？”
　　“有完没完啊。不高兴我们出去。”边茶甩开母亲，转身出门。蒋子路听见动静，抱着茶杯探头探脑，疑惑的眼神传过来，边茶勉强回了个微笑。
　　等晚上俩人躺在床上，柯基又想上来。“你这狗不行啊，我受不了。”蒋子路拒绝，不准边茶揉着它睡。边茶叹口气，指了指脚边的地毯，“你乖乖睡这儿。”
　　“你妈妈拉你进去说什么呢？”蒋子路侧过身，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，边茶叹口气，说：“问我晚上干嘛去了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蒋子路没了声息，转身去睡，不多时就有轻微鼾声传来。边茶莫名觉得难过，蹭到床边，垂下手摸了摸柯基的脑袋，感觉它舔着自己的手，才安心下来。
　　而后的风暴，边茶始料未及。早晨起来洗漱，蒋子路缠着她在卫生间里亲热，被推门进来的边母看的清楚明白——蒋子路一只手探进边茶的裤子里，一只手放肆揉着她的胸口，边茶抱着她的脖子，有些欲拒还迎。
　　本就对这个女孩子没什么好感，边母瞪大眼睛，却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。边父笑呵呵往过走，还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蒋子路焦急等着，边茶跟着进主卧已经有半个小时。方言她不太听得懂，然而里面摔碎东西的声音，还是让她十分想跑。她六神无主间，边茶冲进卧室，开始收拾行李。
　　“你今天走出这个门，就不是我的孩子！”边父暴怒，跟着进来，吼。
　　“不是就不是。”蒋子路的行李是收拾好的，边茶胡乱塞了衣服和证件，把笔记本随手丢进箱子，和蒋子路离开。她狠狠摔上门，眼泪止不住流下来。
　　走到外面，蒋子路都是亦步亦趋跟着，不敢问她。
　　“你是不是傻啊。”张然挠着自己的眉毛，表情淡淡的，“什么都没有，就敢滚蛋？可问题是，你爸妈说的没错啊。他们活得久你活得久？蒋子路什么人他们一眼就明白。给你面子是因为他们以为这是你朋友。”
　　边茶未置可否，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。离开家那么久，偶尔打个电话，边母总是叹气，边父却连电话都不愿意接。
　　搞同性恋？你能耐了？你看看你交朋友都是什么人？那样子的能是好人家的孩子么？
　　父亲的辱骂还犹在耳，彼时她却认定了，蒋子路是她的良人。却忘了，家人对她，才是最牢靠的港湾。
　　然而一切都晚了。
　　张然点了支烟，任凭烟气缭绕，看不见她的表情：“他们不过想保护你，唉。”


　　第6章 6

　　那时候边茶不管不顾，满腔以为只要她们俩都在，就什么都无法阻挡。
　　两人在火车站找了个宾馆住下，边茶看了看自己手头的钱，和蒋子路的和在一起，居然只剩下五百出头。边茶头疼不已，蒋子路犹豫半晌，问：“要不，去我家？”
　　左右没有地方可去，边茶点头同意。两人赶紧跑到火车站窗口，拿身份证买了坐票，然而看着运行时间，边茶有些头晕。
　　十七个小时，边茶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。蒋子路也垂头丧气，拍着边茶的肩膀，说：“宝宝，是我连累你。”
　　有她这句话，边茶知足了。
　　然而十七个点儿的火车坐下去，边茶几乎丢了半条命。她满心期待蒋子路妈妈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，等见了面却难免有些差强人意。
　　那时候她不懂，而后很久张然笑着说：“典型单亲母亲，对子女控制欲极强，眼里不容沙子。你？她能看得上你就鬼了。”
　　张然一语中的，让边茶梗了好久，摔了杯子：“我不说了。”
　　“那别说啊。”张然悠哉悠哉，晃悠着腿，茶盘里的茗茶方才泡到，正是该喝的时候。
　　边茶恨得牙痒痒，抢了张然的茶，继续说了下去。
　　蒋子路的妈带着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边茶，口音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，边茶得靠猜才能明白她到底说了什么。
　　“你是路路的朋友？没听她提起啊。高中初中？”妇人带着天生的优越感，仿佛她是哪里的贵族。
　　“不是不是，大学的。”蒋子路忙来讲和，说：“来咱们这儿玩玩。”
　　有其母必有其女，这句话或许带着偏颇。但而后深入了解了，边茶才明白，其实如果这句话说对了，是真憾人心啊。
　　蒋子路在很多地方跟她母亲如出一辙，最典型的，大约就是满口嘴炮，其实什么责任都不愿意承担吧。
　　带来的钱很快花完，蒋子路问她母亲开口要钱，却只拿了五百——边茶回学校的机票都不得够。
　　边茶长叹口气，只好去找工作。好歹还有二十天，哪怕卖苦力，也得挣个回学校的路费。亏得边茶脑子没彻底烧坏，还知晓要回去上学。而蒋子路给她送了几天饭后，索性不去了。
　　南方冬天湿冷，蒋子路怕冷怕得不行，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窝在被窝里。而她母亲吝啬到，舍不得给边茶的客房开空调，借口空调坏掉了。
　　蒋子路说：“那就来跟我挤挤吧。”她说得时候挤眉弄眼，边茶心里一乐，却听妇人说：“这不太好吧？我晚上要找你聊天的。”
　　边茶本来雀跃的心一下沉入谷底，自觉说：“不用，我不怕冷。”
　　鬼才不怕冷。
　　累死累活二十天，蒋子路妈妈的脸色越来越差，简直恨不得问她什么时候走。临别的时候，边茶除了机票钱，还剩下三百，干脆都给了那位苦大仇深的中年女子。
　　这才算消停。
　　蒋子路送她去机场，讪笑：“别介意啊，我妈一直那样。喏这我的钱，你拿去先用。你下飞机给我电话，到学校也记得给我说声。”
　　接过两张崭新的毛爷爷，边茶扑过去抱着她，哭着说：“蒋子路，你不能不要我。”
　　“怎么会不要你？”蒋子路看了看过往的人，有些不好意思，拍拍她的脑门，说：“记得到了跟我说下。”
　　这人就是在这种时候很让人喜欢，边茶也不例外，自动忽略了她宁可在家打游戏也不出去打工帮她挣钱的抱怨，带着不舍和欣喜回到学校。
　　宿舍在开学前半个月就开了，边茶进宿舍的时候，刚刚好已经到了俩人，却如同陌生人一般。
　　她想了想，正犹豫要不要去退了租房，还能拿回一笔钱，电话响了。
　　方才她给蒋子路打电话一直没人接，她以为是她回过来，一看却是边母。
　　犹豫又犹豫，舍友看她的目光充满不解疑惑，边茶还是接了。
　　“妈。”
　　“茶妮儿，你怎么老不接电话？”
　　“没，有事没听到。”边茶忍住哽咽，装作若无其事。
　　“你看到没有，妈妈给你打钱了，你的生活费，你现在在哪里？钱够不够？”
　　“我在学校，够。”
　　“不管怎么样，你都不该这么走了。你让我们老两口怎么办？就你一个女儿……”本累积的愧疚因为老人的啰嗦而损耗殆尽，边茶硬着嗓子，说：“妈，我还有事，先挂了。”
　　受不了舍友疑惑的表情，她瘪瘪嘴，招呼也不打，扬长而出。先去ATM机提了一千，再回到租房，也不顾脏兮兮的床单，她扑上去，自以为自己赢得了第一场胜利。
　　“现在回想，真他妈傻×。”边茶吞吐着烟雾，唇角抿着，不屑又生硬的线条，让张然怦然心动了一下。
　　她摇晃着脑袋，站起身打开窗户，让外面的风吹散这一室过往的腐败，没做评价。


　　第7章 7

　　边茶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，只好好歇了三天，就开始留意招聘。妈妈肯定会偷偷给她寄钱，但不能总指望家里。在蒋子路那边教会她，看别人脸色是很丢脸要命的。
　　这次运气很好，她应聘到了一家咖啡馆，做侍应。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，很有情怀，于是在学校附近开了这家店，装修得如同私人图书馆，养着三只不同品种的猫。
　　据说还有别的产业，边茶上班的第二天，就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。
　　她翻个白眼，肯定得有啊，这里不能说没生意，但想挣得盆满钵溢，似乎还是很有难度的。每天工作八小时，一个小时十块钱，管饭。对于边茶来说，足够了。
　　她开始远离以往的生活，每天算好时间，开始慢慢恢复上课，开始看中成绩。蒋子路抱怨了几次她不陪着打游戏，也就不再吭声了。
　　两个人的联系变得淡薄，蒋子路也担心过她生活费不够，每个月尽量寄钱过来。边茶这才告诉她，自己找了个小时工的工作，可以边上学边挣些钱，她才慢慢不寄钱了。
　　分离，却安定。边茶挑染的头发慢慢失去本来的眼色，开始买些米面蔬菜，偶尔在租房里加个餐，手艺渐渐变得还不错。隔壁的小情侣也不再夜夜笙歌，听说他们要考研，争取考到上海，此生不离。
　　挪开这些，边茶觉得其实他们俩人挺好。于是偶尔她回家，也多带些水果，放在冰箱属于他们的那层。
　　作为回报，小情侣们晚上做饭，如果边茶有夜班，也会多做一份，给她当宵夜。往往这种时候边茶回家，都能看到他们面对面坐在客厅的茶几两端，各自看着书，很努力的样子。
　　蒋子路再来看她，已经是五一假期了。她来的匆匆忙忙，见到边茶的时候，眉开眼笑起来，说：“呦呵，我们宝宝成良家啦？”
　　边茶白了一眼，递给她准备的煎饼果子，说：“吃点吧，别饿坏了。”两人都不敢乱花钱，蒋子路来坐的火车，没有十七个小时那么夸张，也折腾了一夜。好在买的硬卧，能稍微舒服点。
　　边茶是请了俩小时假来的，路上就说：“你回去好好睡，他们我打过招呼。冰箱上层是我的，你随便拿。我下班回去大概七点，今天我回来早点。”
　　“我去看你吧？”蒋子路一手拉着箱子，一只手牵着她，掌心的温度让她真的怀念边茶柔软的身躯。
　　“不用，你不累啊？”边茶笑了笑，没了那么多的肆意，却难得温婉起来。
　　晚上回去得还是晚了点，小情侣们见到她，比划了个里面的人没醒来的手势。那个姑娘对边茶眨眨眼，低声问：“你那位？”
　　没什么好否认的，边茶点头。
　　“我还以为你是双呢。”这俩人做了个如释重负的表情，对边茶低声打气：“加油啊！”
　　头一回感受到旁人对她的支持，边茶甚至鼻头一酸，就想落泪。她回了个巨丑的笑，没敢吭声，放下水果自己进屋了。
　　乌压压一片，竖耳倾听能听到蒋子路浅浅的呼吸，沉稳有力。边茶抹黑走到床边，凭着感觉伸手去抚摸蒋子路的脸庞。她一下子就摸到了，蒋子路短短的头发扎着手心，往下是柔滑的肌肤，和热乎乎的呼吸。
　　什么都看不到，边茶才淌下热泪。小情侣于她不过是陌生人罢了，很多年后恐怕都记不得模样。然而这样的陌生人，给了边茶绝望中的一根稻草。哪怕是稻草，也足够给她重新坚强起来注入动力。
　　她低头吻了吻蒋子路的额头，没吵醒她，钻进被窝，一夜无梦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蒋子路是渣，但渣也有良善一面。


　　第8章 8

　　这一年热起的很快，才五月初，不开空调都有些睡不着。
　　醒来的时候，蒋子路不在身边。边茶一身薄汗，揉着眼睛起来洗漱，估摸蒋子路是去买早点，也不着急。小情侣估摸着去浪了，她打开花洒洗澡。
　　等她出来，蒋子路提着豆浆油条进门。看见边茶，蒋子路放下手里的东西，自然而然走过去抱着她，“对不起，我昨天太困，一直没醒来。”
　　近距离看着眼前的人，边茶不得不承认，此时的蒋子路魅力爆棚。很久后的那部电影里，大叔穿着拖鞋给心爱的人买来豆浆油条，倍儿煽情。边茶看得时候，莫名其妙伤感起来。很早前她也享受着蒋子路这般的关怀，然而时间流转，却把这些都磨灭，消失不见。
　　哪怕那部电影讲小三寻找真爱，三观如此不正，边茶还是沉浸其中。以此，大约能算作缅怀么？
　　回到这年的夏天，蒋子路陪着她去咖啡店，也穿上件围裙，帮着干活。
　　边茶回头就能看到蒋子路追逐她的眼光，似乎聚焦只能放在她身上，否则就失去意义。她撩起耳边的碎发，心情愈发好起来，对点单的客人更是温柔。
　　老板平时是不怎么来的，今天却来了。他没注意多出来的蒋子路，还是店长去耳语片刻，他才发觉。这个老男人笑呵呵对蒋子路示意，然后亲自去拉花，做了杯拿铁，递给蒋子路，说：“小边的朋友？常来玩啊。我把工资结在小边的卡里，再要她给你好么？不能要你白帮忙。”
　　蒋子路笑呵呵，没拒绝。边茶挺不好意思，说：“不用不用。”
　　“没事，你是个好孩子，比我家里那个出息多了。”老板拍了拍她肩膀，看了看表，说：“那你们玩，我先走了。”他似乎就为了来给边茶加几十块钱的薪水，来去匆匆。
　　而后很久，张然听罢摇头，边茶皱眉，问：“是你你怎么做？”
　　她茶不离手，眼角都有细细的纹路，笑着说：“我替你工作，你请我喝咖啡，两清。”
　　简单，清楚。
　　边茶无言以对。
　　可不是么？蒋子路伪装的成熟稳重，在张然看来都是幼稚。而两相对比，更是不堪一击。
　　然而人总有情迷，边茶那时候总觉得幸福就在手中，握的愈发炽热。蒋子路跟她一个念头，不愿放过分毫指间沙。
　　可握得越紧，这沙，这幸福，就溜走的，越快了。
　　也不知道怎么，老板这些日子来得勤快，几乎天天都到。蒋子路开始抱怨边茶不请假陪她玩玩闹闹。到后来，居然开始无理取闹。
　　是不是和店长暧昧？是不是和他有一腿？而后竟然说老板这么对她好，肯定所图不轨。
　　边茶开始还耐心解释，而后就真懒得解释了。假期很快要结束，蒋子路明天就得离开。
　　洗漱完，和小情侣打了招呼，边茶回房。蒋子路盘腿坐在床边，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。她的行李箱打开放在一边，只等着明天放进睡衣就可以拉上。
　　到了这时候，边茶不忍再吵架。她走过去抱着蒋子路的左臂，说：“我现在就想好好读书毕业，能考上研究生当然好，考不上，也能找个工作，好好跟你过日子。家里知道就知道，也没什么大不了。”
　　蒋子路没吭声。
　　边茶自顾自说下去：“你大了一级，要读研？工作找到哪里？不过无所谓，你去哪里，我就去哪里。”
　　她都觉得这样很好。蒋子路半晌没声响，这时候才低头吻了吻边茶。
　　轻吻变得炽热，变得类似调情。蒋子路不知出于什么缘由，下手太重。半夜边茶去卫生间，擦出的全是污血，吓了她一跳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求捉虫。


　　第9章 9

　　蒋子路匆匆离开，带着冷战离开。任凭边茶苦口婆心，她似乎就认定了边茶鬼混，冷笑的眼神，寒了边茶的心。
　　而她离开的当天下午，边茶不得不忍住羞涩，去看妇科。大夫替她检查完，似乎是看着小姑娘可怜，大妈心变成慈悲心，拍着她的肚皮，说：“看人要看三百六十五天，人心隔肚皮，不要傻乎乎仗着年轻一头扎到底。”
　　老奶奶浑浊的眼睛，让边茶鼻端一酸，几乎哭出来。边茶沉默点点头，站起来穿上裤子，默默拿着单子去取药。
　　伤养了大约半个月才好，边茶只请了两天假，在家看书复习，没理蒋子路。
　　几日后，蒋子路悻悻然走了。边茶在火车站送走她，一个人回到咖啡馆，换上服务生的衣服，坐在吧台，神思恍惚。
　　老板不知何时来到吧台，拉开小门进去，在消毒柜中取出一只火烈鸟图案的马克杯，侧头瞄了眼边茶，乐呵呵笑着说：“我看你没精打采，来一杯美式吧。”
　　可中年男人心肠愈发柔软，口里说着美式，做的依旧是边茶素来偏好的摩卡。杯口被他渲染出一幅画，是一只酣睡小猫的脸。
　　边茶抿了一口，唇畔都是奶泡。
　　“你要是喜欢，今后不忙，我来教教你。以后自己考个执照什么，也能开店做买卖。”老板决口不提边茶那位荷尔蒙有偏差的另一半，在她人生的路上，送了辆可爱的自行车。
　　用了心，边茶好歹顺利毕了业。她做咖啡的手艺也的确越来越好，也能自己尝试去拉出不同图案的花来，很是在心中得意了一番。
　　她的心思，也从执着炽热的恋情中抽出，开始了大学毕业生群体的通病——迷茫。
　　毕业证和学位证刺激了边茶的神经，她向往更高等的学府。人总是得陇望蜀，这无可厚非。但想起蒋子路，边茶心里如被冰凉的玻璃渣压过，有些凉，更多的是痛。
　　她忐忑不安拨通了蒋子路的电话，跟她讲了自己对研究生的向往。
　　那一头的蒋子路闷了半天，才说：“宝宝，你要想考，那我陪你罢。”
　　边茶欢天喜地，急匆匆说了自己愿望中的学府，又说了现在有多少存款。
　　蒋子路那边安安静静，末了说：“那好，我辞掉工作，过去重新找一个，给你陪读罢。”
　　任凭时光如何飞速，任凭岁月在边茶脑海里愈发斑驳，这一句话，始终让她在孤独中，能汲取些微的温暖。
　　哪怕物是人非，哪怕人事割裂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填坑，一次填完。


　　第10章 10

　　边茶没有辞掉咖啡馆的工作，也因为她不单单能做侍应，偶尔人手不够也能充当咖啡师。资也涨了上去，一小时二十五元，月底有绩效。
　　蒋子路不乐意低三下四，在人才市场碰壁无数，进了好几家公司，都在实习期一气之下离了职，几个月下来不但一分钱没挣回来，连人才市场的工作人员都认得了她，很不乐意搭理。
　　女孩没有女孩样不说，谈吐间粗鄙无理，让蒋子路一时间成了人才市场的臭豆腐。
　　蒋子路本来就是暴脾气，一怒之下干脆再也不去了。
　　人才市场消停了，但边茶却没了安宁日子。蒋子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染上喝酒的毛病，每天晚出早归，酒气熏天。一开始她还能管住自己，不怎么去咖啡馆找边茶，再后来，就一发不可收拾了。
　　这样混混沌沌的日子，很快到了考研周。边茶精疲力尽，到底没能走进考场。
　　她在家里等待着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圆圆的挂钟。等着时间过去，边茶逐渐明白过来，有些坚持，不过是固执以为自己可以，不肯认输。
　　蒋子路迷迷糊糊醒来，光着脚站在递上，脚底下的玻璃渣子让她“哎呦”一声叫了出来。
　　边茶回过身，眼眶还有些红肿，神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　　“蒋子路，我很累很累了，或许我没有那么爱你，我们分手吧。”
　　她说完，前所未有地放松，也预料之中，看到蒋子路从茫然到扭曲的脸孔。
　　“你说什么？你要和我分手？我为了你辞职，什么工作都找不到？你现在要和我分手？是想爬谁的床，攀哪一家的高枝？”蒋子路揉了揉眼，也不管脚底板被划破流了血，几乎抓住边茶的衣领，就咆哮出来。
　　边茶奋力挣扎，奈何蒋子路壮得跟小伙子一样，也不知怎么，边茶脑后勺在桌楞上磕过。她脚底下一软，蒋子路没托住，额头又撞在了床尾巴的木头上。
　　蒋子路没理会，自顾自发泄着情绪，等觉察出不对劲来，边茶几乎昏迷过去。
　　医院病床上醒来，边茶只觉得恶心想吐，几乎翻身便呕，可肚子里没东西，也不过是些许酸水罢了。
　　“你别急，深呼吸，好好躺着休息。”声音有些耳熟，边茶被有力的臂膀撑住，重新躺会床上。
　　她眯着眼睛看了看，是店里的咖啡师，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，平时也会帮着基础极差的边茶安排学习。
　　咖啡师摸了摸脑门，说：“该你的班你没来，老大给你打手机，你朋友说你脑震荡在医院急诊，他就安排了我们轮流来医院看顾你。”
　　边茶喉咙一堵，半晌才说：“老大人真好。”
　　咖啡师陪着坐了一会，果不其然，来的是另外一个侍应，还带了些流食。
　　“我朋友呢？”边茶小口吃着，又问：“医药费呢？”
　　“老大先给你垫付了，说你有钱还上，没钱从薪水里扣。”
　　“你朋友晚上陪你，你都昏迷三天了。”
　　边茶是长期营养不良，加上整夜整夜休息不好，又被前后磕了两下，才会显得这么严重。
　　晚上，蒋子路拎着从外面买的汤面条来陪床，侍应跟她问好，也是很无礼应付过去。边茶低了眼睛，不想去看她。
　　蒋子路觉得没意思，在病床边坐下了，轻轻拉着边茶的手，说：“茶茶，我知道错了，你……别离开我好么？”
　　边茶不置可否，闭上了眼。她头还昏昏沉沉，一阵一阵抽疼，加上药物的作用，不多时就迷迷糊糊了。
　　依稀记得蒋子路吻了吻她唇角，还有冰凉的咸涩流过她侧脸。
　　从医院出来，边茶去还了医药费。老板仁厚，还给她多几天假期，让养好了再复工。
　　临走时候，老板欲言又止，临了只说了一句：“凡事看远一些。”


　　第11章 11

　　这一年半载的积累，和边茶母亲偷偷给的钱，现下还有五六千。边茶知晓蒋子路的脾性，如果硬着不松口，那么自己永远都离不开这片泥沼。
　　她自问内心，对蒋子路是不爱了么？
　　答案很不着边，她依旧会心悸，但也的确很累，累到这颗小心脏，已经无力承担这一份心悸。
　　她想人总是自私的吧？否则怎么就突然肯放弃，且只想着脱离？
　　边茶每天只是在家里待着，懒洋洋，又毫无生气。蒋子路以为这就算过去，安生了没几天，跳脱的本性就渐渐出现了。
　　这一天，蒋子路出去逛夜店。临走的时候，她问边茶要不要同去。
　　边茶摇摇头，说自己不舒服，要早点睡了。
　　蒋子路前脚出门，边茶只在窗户边，看着她依旧年轻的背影，沿着小路一步步走远。边茶忍住了哭，冷静收拾了自己的行李。
　　这一夜，她留下了两个月的房租，没给咖啡斑留下只言片语，没打扰归家的小情侣，一个人悄无声息离开，消失。
　　她一个人打车赶到火车站，顺利通过安检，找到自己的硬卧。躺在硬卧上，边茶从手机里取出用了很多年的号码，从窗口丢出去。列车的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，边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轻松，那一句话怎么形容？
　　如释重负。
　　她在陌生的城市，陌生的咖啡馆里重新做起侍应，晚上在24小时便利店打工。她租住在狭小的居室内，床上零落着各种复习书籍和试卷。
　　咖啡馆的老板再也不是曾经的人，严苛又有些神经质。边茶没有再迟到矿工，拿着收支基本均衡的薪水，精打细算到坐地铁都要记账。
　　她办理了新的手机卡，只和母亲联系的时候，透露出自己在f城，边打工边准备考试。
　　她也曾偶尔登陆了QQ，看到蒋子路各种挽留，和谩骂，亦或者难以入耳的羞辱。
　　等头发足够长，边茶减掉了曾经蒋子路喜欢的亚麻色。镜子里的自己，似乎又是另外一个人了。
　　“那你现在，是漫无目的的毕业旅行？”张然隔着茶雾缭绕，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脸，心里有些怅惘。她没料到飞机上偶然的同情心，便给家里带回了一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麻烦。
　　边茶笑了笑，有些腼腆，仿佛无知的孩童。她捧着茶杯，说：“ 嗯，顺利读完了。虽然只是个专硕，但说出去找工作，应该不难。”
　　张然看出女孩的如释重负，问出心底的好奇，“那，蒋子路呢？”
　　边茶低了头，杯底是幼嫩的绿芽，应该是极好的茶。她低声笑，说：“就那样罢。”
　　她手腕上有暗红的疤痕，即便佩戴手表，也掩盖不全。
　　张然没再追问，只在舒缓的钢琴中，站起身说：“你会做咖啡？那教我做杯拿铁吧，下次也好骗人。”
　　“骗人？”边茶边说，边对这个萍水相蓬一面之缘的人，竟然邀请自己上她家里来聊天，头一次感到求知欲。
　　张然眼睛藏在眼镜片下，耸耸肩说：“我们分开五年了，但我想试试，如果我学会做摩卡，可否还有机会。”
　　“人总得努力下，才能不让自己后悔，才能真的放过自己。”
　　飞机缓缓落地，边茶望着窗外，唇边抿了抿。
　　张然开车送她离开，将车子暂时留在机场，买票过安检，一南一北。临别之际，张然拍着她的肩头，没多说什么。
　　于边茶而言，这不过是旅途中，能将糟心的事情一吐而快。但她参悟不透，这一切于张然是什么。
　　然而不管是蒋子路，还是张然，都不过是这一路的风景。边茶摸着自己腮边，飞机的滚轮有些晃，到最后终究是平稳的。
　　犹如这些年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旧坑填完。
教训就是以后短文的坑要慎重，别有了灵感光放个开头，一次发完是个很不错的选择。
这篇小故事，前半段纪实，后半段自由发挥，结尾开放，不必就事论事，看过就好，不看更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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